(图/《我的阿勒泰》)
✎作者 | 程迟
✎编辑 | L
“那么多小朋友,有男孩、有女孩,大家在骑小三轮车。六点多晚饭前,夕阳西下的胡同里,它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蓝调色。然后,大家会开始玩捉迷藏。天呐,那真的是太美了。我非常喜欢、向往那一刻,但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它了。”
有一段时间,北漂演员闫佩伦会强烈地怀念这样的蓝调时刻。他一度非常依赖朋友,但在北京生活的他有时候很难社交。
他和很多北漂演员共享过同一种经验:生活在逼仄的地下室,等着一些机会,和焦虑、迷茫作斗争。在那些无法言说的时刻,他做的是成年人最擅长的一件事儿,开始回忆。
闫佩伦人生的转折点和喜剧相关。如果你在视频网站上搜索闫佩伦的名字,排在前面的一定是他在“喜人”里的高光时刻。
从《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到《喜人奇妙夜》,他成为了饰演角色最多的演员,在很多的作品里,他都作为配角出现,成了“团宠”。
(图/腾讯视频截图)
他自己可能也想不到,一句“我,我,就是我”会成为那年喜剧综艺里最火爆的cut,“闫佩伦演我”这样的热搜不断,他的事业开始起飞。作为一个1992年出生的演员,他连续三年出现在春晚舞台上,已经算是某种“奇迹”。
如果从视频网站搜索页面再往下看。还会看到关于他的一些专访视频,其中有一期的标题是这样的:《闫佩伦:为配角而生》。
在去年最火的剧集之一《我的阿勒泰》里,闫佩伦饰演的“朝戈”戏份或许不算多,但是温厚、体贴的性格和人物的细节让观众难忘。在今年的“去辽阔处——阿勒泰·花城文学周闪亮之夜”里,他和饰演“托肯”的阿丽玛合唱了一首《月光》。
(图/《我的阿勒泰》)
闫佩伦被更多人看见了,而在成名之后,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演员和角色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自己到底有多爱表演这个行业?他可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故事和角色吗?我们借着“阿勒泰·花城文学周闪亮之夜”,与他聊了聊这些内容。
草原的和东北的
关于家乡呼伦贝尔,用闫佩伦的话来说就是“我们那儿挺复杂的”。
在闫佩伦眼里,呼伦贝尔最大的特色就是“融合”。处于中蒙俄三国边境的交界处,小时候的餐桌上,有锅包肉、有列巴,也有手抓肉。在地貌上也足够复杂融合,一条小路,可能此刻道路两边是草原,再往前走一段之后,就是湿地和森林。
(图/pixabay)
草原让闫佩伦有了一种“无所谓”的底色,很多事情在他看来好像不那么重要。这种无所谓陪伴他走过了很多年后的灰暗时刻——但那时候年幼的他并没有什么概念,现在去回望,他用“野”和“开明”来形容自己。
而“东北”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也和他的喜剧天分有紧密的关联。闫佩伦小时候,是东北小品的全盛时期。赵本山、范伟等人的小品几乎横扫东北,一些“热梗”甚至可以绵延数年。
在这样文化的浸润下,“我叫白云,我叫黑土,我属鸡,我属虎”等段子是新年串门时候闫佩伦的拿手好戏,他总是最爱打岔、最搞笑的那个小朋友。
因为父母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童年时期的闫佩伦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觉得自己的讨好型人格就是在那时形成的。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因为馋,表现乖巧就可以得到爱吃的零嘴。也会感受到其他家庭的真实氛围,时而欢乐、时而沉重,这段经历是让他学会面对复杂生活的开始。
即使到现在,闫佩伦也时常想起童年的友谊。与伙伴们在胡同里招猫逗狗、捉迷藏、四处游荡,对于他来讲是最宝贵的时光,他收获了一些友谊和足够陪伴一生的安慰。
闫佩伦在“去辽阔处——阿勒泰·花城文学周闪亮之夜”与阿丽玛共同表演歌曲《月光》。(图/ 花城出版社)
在这个只有8万-9万人口的小城里,和周围的同学比起来,他确实是有天赋的那一个。中学之后,他开始系统地学习表演,那时候闫佩伦的世界也很小,他甚至用狭隘二字来形容,“我没有见过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北京就是“另一个世界”。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闫佩伦只有六岁,他现在依稀能回想起一些碎片,他去了长城、故宫,也去了一个名叫“世界”的公园,那是一个凝聚世界名胜的微缩景观公园——贾樟柯曾经基于这个地方拍摄过一部影片,叫做《世界》。
十多年后,闫佩伦再一次来到北京参加艺考,迎接他的是更大、更真实的那个世界。
把自卑藏起来的普通人
“没见到他们之前我还挺有信心,但是你见到了之后,哇。你简直什么也不是,你太普通了。”
艺考之前的闫佩伦没有想到会遭遇幻灭的时刻。“他们”指的是他在北京遇到的艺考同学,在闫佩伦眼里,他们长相姣好、形体姣好、天资聪慧,他们可能来自表演世家,或者是上了更好、更系统的表演课程。
“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受到的教育,比我受到的教育要好很多。”信心受损的闫佩伦决定把自卑藏起来。
中戏,不考了吧;北电,不考了吧;上戏,也不考了吧。“好的咱就不去。”闫佩伦心里想的是,为了考试新买的衣服很贵,家庭条件也不好,怎么能和那些天然条件好的比呢?
“咱有一个三本保个底就行了。”
闫佩伦上了一个普通的学校,然后开始北漂的生活,接到过一些角色,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等机会。后面是大家熟知的一些故事,参加《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被淘汰,然后变成了“黄金配角”;之后是参加春晚和《喜人奇妙夜》;再然后是因为极具喜感的片段为人所知……
(图/《喜人奇妙夜》)
闫佩伦身上开始有了标签:喜剧、配角。就像那个标题《闫佩伦,为配角而生》。
闫佩伦告诉自己“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对于名气,以及对主角和配角“番位”的热爱,远不及他自己对表演的热爱。
每一个拿到手的角色,闫佩伦都尽力认真对待。从确定下来出演的那一刻,他就是那个角色本身——一个活生生的人。完整剧本或许有80页,闫佩伦被分配到的角色篇幅可能只有2-3页,但“他(角色)是有他自己的世界的”。
还是要努力去丰富那个人物,“他是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眼睛?穿什么样的衣服,干什么样的事?早上吃什么样的早餐?晚上怎么回家?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他爸妈是什么样的?”
(图/腾讯视频截图)
闫佩伦觉得一个角色最吸引人的地方在细节。在接受采访的前几天,他刚看完《F1:狂飙飞车》,里面最吸引他的是布拉德·皮特所饰演角色的各种细节。
主角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就是在赛车之前都会训练扔网球、接网球,也会往自己衣服里藏一张扑克牌。看到这些,闫佩伦就会止不住地去思考,这是导演、编剧给的细节吗?还是演员自己赋予的呢?如果是布拉特·皮特自己加的细节,那就“太棒了”。
“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看的方向、一个手中把玩的道具被用到了,被别人看到了。我觉得在他的那个世界——也就是那个角色所在的世界里,他就应该是存在的。对于观众来说,他看到那一刻不跳戏,这个角色就够了。这不就是我们演员该做的事儿吗?让大家相信我们相信的东西。”
走红之后
闫佩伦有一段时间不是很适应在剧组之间的生活。在走红之后,他的生活开始加速了起来。面对更多的人、去到不同的剧组,辗转之中闫佩伦觉得自己对周围环境变得疏离了许多。
越来越忙碌的生活,让他没有时间与之前熟识的朋友保持和原来一样的沟通频率。而结识新的朋友,对比较宅的他来说,也并非易事。这样的疏离感和陌生感一度让他觉得非常难过,但这样的想法最近发生了改变。
闫佩伦今年与相恋五年的女友结婚了。为了筹备婚礼,他给许多朋友发了请柬。在梳理名单的时候,和朋友相识的过程不断地涌现。他想,“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一次的联系再去交流一些东西呢?”
他发现之前的疏离感与失落感,源于在加速的人际变化中,他无法兼顾在意的朋友。他开始真正地理解、正视自己工作的模式:3、5个月之内,剧组里的演员朋友,在戏中可能是挚友、是父亲、是同事……但是离开剧组回到现实世界,所有人都是别人的亲人、朋友,都有另一层社会关系。
(图/花城出版社)
闫佩伦开始反思自己和新朋友的关系:“作为一个抛开演员身份的普通人,你都没有了解过他普通的一面,你只看到过他戏里的一面……他现实是什么样,其实你都没有见过,那你想见吗?”
重新开始维系关系之后,他变得坦然了许多。之前感受到的空虚、孤独感渐渐少了许多,而之前的失落和空虚,都可以化在以后的角色里。
“我还有三只猫呢”,对于他来讲,生活正在进入另一个稳定的、但充满惊喜的轨道。
作者丨程迟
编辑 | L
校对 | 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