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知不道,俺看一盒洋火一头牛,能看得这么幸福啊!
绣绣是真·把苦日子过出花儿!
物质上挺穷,但有滋有味、有奔头、有光芒,处处是土地的力量和快乐。
至于他们家和铁头家的短暂矛盾,本质上是1926年土地制度的阶级问题,被转移成了底层互害(当然大脚并没害)。
如果说第2集那场可怕的大婚,拍出了封建礼教和包办婚姻吃人,那么第11集铁头撞墙,则拍出了具象化的“地主阶级的压迫”,拍出了血淋淋的为什么要打倒土豪劣绅,让人不由自主期待一种新的万物之道。
一,宁绣绣、地女的力量
出厂设置的宁绣绣,是地主老财宁学祥的女儿,但她给自己重启的新生,是大地的女儿,有大地之女的力量。
从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变成农户家穷哈哈的小媳妇,物质条件上当然是降降降降降,但宁绣绣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本质透视眼,她能感受到每件事情本真的快乐。
和婆婆学着编蓑衣卖钱,帮大脚想到让铁头出门挣钱的办法,和众人一起感受春气,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味。
她眼中的今昔对比,不是大豪宅变小土炕,而是遇到良善温情一家人。
她对这个世界的衡量尺度,不是外在的金钱银元,而是内在的人性温度、是朴素的力量脉搏。
封二终于舍得买洋火,老两口捧着蟠桃一样捧过来,宁绣绣丝毫没有“救命啊,一盒破火柴,瞧瞧他们没见过世面这个穷酸样”,他们的心意是神仙蟠桃,那她就认这是蟠桃。
封二只心疼眼前的大洋,不懂得买牛的规划,不舍得花钱,她斗智斗趣,成功把牛买回家,让原本处处嫌弃的老头,开心得一大早就牵着牛满村嘚瑟。
她看似活在传统小媳妇的框架格局中,但实际上,她是以智取和温暖协作的方式,重新驱动这个家。
她用她的智慧和良善,把尊卑变成了温情,把歧视和对陪嫁土地的觊觎,变成了一家人快乐齐心的欢喜,变成了上升期的美好奔头。
宁老财过日子,恣睢势利,厚黑算计一切地和钱。
宁绣绣习得一身算盘,但不是鹰隼窥视的虎狼之姿,而变成了温柔等待良机的气定神闲,她同时往上走了一大步,摆脱算计,成就了一种创造性的建设。
某种意义上,宁老财只会算计而无法建设,他是守财奴、是吝啬鬼、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地主老财,他心中只有地契。拥有再多财富,他也依旧被锁死在无形的黄金锁中。
但绣绣不是,绣绣心中装着人,装着世界,哪怕再穷再没钱,她也如春风吹大地般,绵延有生机、广阔有自由。
她继承了母亲的良善,但她走得更远,多了几分柔柔缓缓将坚定日月换新天的勇气。
她既有具体的谋略,又有长远的智慧。心有丘壑,但不以扫一屋为小,能踏踏实实快快乐乐干好眼前的活计;活在当下,但不被一叶障目,能有眼光有步骤有节奏预设新篇章。
她是温柔的强能量体,吸收正向情绪、过滤负面阴霾,再反馈以提纯后的高能量,完成某种很正向的“善善强强循环”。
心灵手巧、吃苦耐劳,聪慧知进退、通透有力量。
宁绣绣是大地的女儿,她有地女的力量,生生不息的生长感,她让人相信,未来她会成为大地之母,光华照沃土、春风生万物。
二,费左氏、溃烂制度中的善人
费左氏,个体有意识的善,群体制度无意识的“恶”。
她和宁老财很不同,宁老财在女儿大婚之日,逼迫佃户典当锄头来送礼,而费左氏体恤庄户们苦寒,只收拜年口头祝福、坚决不拿大家的东西。
宁老财费尽心思想巧取豪夺别人的田,年关依旧上门要债,新年就一通大酒一碟花生一只烧鸡布下鸿门宴,一张父辈情感牌,一通骗心骗肺的麻痹吹捧,对封四那最后四亩地痛下杀手。
费左氏从不蓄意觊觎别人的地,她在租户交不上租时尽量宽限,她主动在年节让管家给租户们送礼,她勉力维持着她心中的仁义。
但在触及地主的关键利益时,她也同样寸步不让。
这并不是说,费左氏是一个伪善而自私的人。
她活在“地主收租天经地义”的利益结构中,她作为既得利益者,私人情感上的良善,被困在阶级压榨的残酷之中。
她很鲜明体现着,恶制度中的好人,有多悲剧而不自知、求善而不自得。
对于绣绣和苏苏,她一手操办出婚姻悲剧,并不是她恶毒,而是她的出场设定,早已被设置好了“女性贞操大过天”、费家香火大过天。
她的道德情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认知结构。
某种意义上,她强大又软弱,良善又“有毒”。
她那样强大,独立支撑门楣;她又那样软弱,因为她和她身后腐朽的费家,其实站在历史大浪潮的对立面,注定是一叶扁舟、渺然风波里。
她是良善的,很有人情温度;她又是“有毒”的,她无意识当着绞杀女性制度的卫道士,当着剥削贫农制度的费家掌舵手。
她不杀伯仁,可伯仁因她所捍卫的旧制度旧观念而死。
她是按照昨日道德成长起来的完美范本,站在时代对立面注定悲剧。
大厦将倾,她是不自知的笼中鸟,不自觉的“执刀人”,但她依旧有昨日余晖中的暖意,有“旧社会吃人”中不同流合污的温情。
三,宁郭氏、封印大刀的刀鞘
宁老财四处搜刮,不做人,但宁郭氏不一样,她温和慈爱,处处有余温。
宁郭氏在破坏和压榨的既定结构中,最大程度作柔性承接、暖性转化。
如果说宁老财提着贪心大刀,四处砍杀四处聚敛,那么宁郭氏则是竭力封印“血光贪财刀”的刀鞘,是尽力减缓压迫的缓冲带。
宁老财揪着喜馃子中的砖头借题发挥,要侵吞封四的地,宁郭氏battle两回合,良善又客气放走封四,待之以乡邻之礼,沐之以大婚之喜。
马子们逼迫宁老财出五千大洋赎人,但马子窝里,郭二冒着生命危险放走绣绣,因为宁郭氏是好人,将帮厨的郭妈妈视作姐妹。
葬礼上有人是来蹭宁老财一口流水席,但更多是对宁郭氏真心实意的悼念。
村里人人都骂宁老财,但人人都夸宁郭氏。
她有一种柔性的强大力量,母性的慈悲温暖。
可某种意义上,在封印大刀的同时,她先被那刀伤到遍体鳞伤。
涉及家中核心利益的大事,宁老财说了算,宁郭氏豁出命去,险些一头撞死,也没能撞动宁老财“死守地契,不救女儿”的贪心。
或者说,那是以宁郭氏的良善和强大,依旧无法撼动的本质结构。
只要她一天还在这个家中,一天还是宁郭氏,无论她多良善、多有见地、多有人望,她都依旧只能是没有名字的宁郭氏、可金娘,没有核心话语权。
某种意义上,宁郭氏之死,是非暴力不合作,是以死为争,也是在丈夫和女儿的两难之间、选择放弃自己。
与其说这是忧心拖垮身体,是不吃不喝的病理后果,不如说这也是她对宁老财“地契大于女儿”的反抗。
让人痛心的是,宁郭氏的柔性反抗是自毁式的,她燃尽了自己,也无法从根源上撼动“他是一家之主”。
宁绣绣的决绝出走,是唯一的出路。要么走出去九死一生,要么死在家宅的“非暴力不合作”中。
宁郭氏的结局很悲剧,但她这一生很温暖,她女儿能有新生、能有“把苦日子过出花”的活着的前提,是站在她用命搭出的梯子上,是在她一生温暖纯良的托举中,长出的被爱的血肉。
吃人血肉的地主老财,终会死在反抗的暴风骤雨中,可宁家妈妈的温暖,和亘古的山川土地同在。
四,苏苏、孩童禅机式烂漫
苏苏很孩子气,尚且天真烂漫。
在被老爹变相卖掉的“牺牲品”婚姻中,依旧保留着吃吃喝喝快快乐乐的豁达。
与其说这只是孩子气的没心没肺,不如说是迟慧中又掺杂着早慧的本能洞见。
被费左氏问及“文典信中没提你吗”,苏苏很不以为意,“俺跟他又不熟,提俺干啥”,一语戳中被包办的婚姻中我们压根不熟的本质,但又豁达天真、浑不在意。
回娘家被问及在婆家好吗,苏苏说知不道,“反正可以点菜,感觉费家嫂子好像很怕得罪俺”,依旧在乎眼巴前的快乐,依旧戳中人际利益本质。
觉得姐姐对姐夫好,也是“吃学”感知,说他把红薯芯都给你、他吃皮。
她说感觉封大脚这屋啥都没,但又好像又什么都不缺。
这句话,同样很孩童天真,也很禅机本真。
一语道破绣绣生活的本质,物质贫乏但精神富有、情绪充沛,家徒四壁但又是金子般的一家人。
她有母亲和姐姐庇佑之下,天真长大的自如烂漫,也有财主家耳濡目染的,对利益结构的本能敏锐。
她和姐姐一样,都能一眼抓住复杂现象背后的本质,但绣绣是更成熟更有阅历的洞悉,而苏苏更靠近本能式的感应。
她能触及本质,但经验和实践不足,局部被复杂外物所迷。
她本该有多么快乐多么黄金的人生,她的年幼单纯,更加剧了这种少女折翼的悲剧感。
她和姐姐一样,有能力过一种崭新的新生活,可即将吞噬她的,或许是倒在明天到来之前的悲剧。
舒心结语
绣绣和婆婆的日常,真是怎么看让人怎么喜欢。
大脚妈乍看是个夫唱妇随的农村老太太,乍看没啥见识没啥本事,但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端出大家长权威时,老太太时常喜剧又温情、戳破那纸老虎的假外皮。
过得快乐又温情,良善又自洽。
绣绣和婆婆俩人一起干活,一起做饭、一起编蓑衣,一唱一和斗老头子,都有一种大地基色的快乐。
《生万物》大地色系的女性群像,真正拍出了“生万物”的年轮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