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世界级神剧,榨干净后再无价值

CoreSin

《鱿鱼游戏》第三季的核心事件,即主角成奇勋的死亡,标志着一个全球文化现象的终结。但这并非主题的升华。这是一种叙事上的投降,是该系列从尖锐的社会批判彻底滑向「痛苦奇观」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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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游戏》第三季

成奇勋死不死不重要,而是他的死是无效的。他牺牲了自己,确保一个婴儿赢得了游戏。然而,这种牺牲的意义被结局彻底消解:游戏的操纵者黄仁昊,在洛杉矶目击了美国版的招募游戏。这一刻证实了游戏这个庞大的、非人化的系统,是全球性的、不可战胜的。

第一季的残酷之所以能震撼世界,因为它被认为是有目的的,服务于精妙的资本主义寓言。相比之下,第三季只提供了绝望和无意义的苦难。如果苦难不能带来改变,它就从悲剧沦为了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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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奇勋之死并非英雄的终点,而是该剧在耗尽其所有主题后,一次绝望的自我了断。

第三季开始于第二季血腥悬念的余波:一场失败的反叛。成奇勋因目睹朋友被杀而精神崩溃。

随后,奇勋迎来了他的道德崩溃点。在捉迷藏游戏中,他亲手勒死了曾经的队友,低语着这是你的错。这一行为让观众感到震惊。它彻底背叛第一季中那个在人性边缘挣扎、过于善良的角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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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角色的黑化,而是编剧为了实现最终的虚无主义结局而强行进行的角色献祭。第一季的奇勋为了女儿有强烈的生的欲望。为了让他在结尾的自我牺牲显得顺理成章,编剧必须首先在精神上「杀死」他——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使他愧疚且万念俱灰。这不是角色成长,这是编剧对角色的谋杀。

当主角的愤怒取代了他的人性,他就从系统的反抗者,变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第三季推出了新的游戏,例如「钥匙与尖刀」和「跳绳」。「钥匙与尖刀」将玩家分为持刀杀人和持钥匙逃生两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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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设计的魔力远不如第一季的「弹珠」,因为它利用友情制造了残酷的心理困境。「玻璃桥」之所以恐惧,则因观众可以代入选择号码的绝境。

而第三季的「跳绳」唯一的紧张感来自保护婴儿,但这个任务太没有挑战性了。如果说第一季的游戏是道德困境的容器,恐怖源于心理和规则。第三季的游戏只不过是纯粹的物理奇观,恐怖源于关」和CGI。编剧混淆了巧妙的残酷和昂贵的残酷,导致游戏在情感上一败涂地。

第三季最受争议的情节,是玩家222号孕妇在游戏中生下婴儿,而VIP们随后竟视婴儿为正式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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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集的最后一轮中,成奇勋为了保护这个婴儿,选择了自我牺牲。最终,这个婴儿成为了456亿奖金的赢家。

将所有情感重量都压在一个「CGI婴儿」身上是行不通的,因为它甚至不是一个角色,无法承载第一季中阿里或姜晓之死那样的情感分量。

「婴儿获胜」是该剧在主题表达上的彻底自毁。编剧试图用此隐喻「希望」,却呈现了荒诞。这个结局无意中传达了一个最可怕的虚无主义信息:在资本主义的绞肉机里,最终的胜利者既不是最聪明的尚佑,也不是最善良的奇勋,只是一个无知但幸运的存在。这不是希望,这是对所有人类努力(无论是善是恶)的终极否定。

第三季用一个婴儿的胜利来隐喻希望。但这并非希望,而是对所有牺牲和挣扎的嘲讽。

在奇勋死后,操纵者黄仁昊处理了残局。他将奇勋带血的456号运动服和剩余奖金交给了奇勋在洛杉矶的女儿。同时,他将获胜的婴儿和巨额奖金留给了自己的弟弟——侦探黄俊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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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的结局发生在洛杉矶。黄仁昊目睹了一名美国招募员正在与人玩打画片。

这揭示了该系列崩溃的实际原因。导演黄东赫承认,他最初的结局是让奇勋活下来,结束韩国游戏,去见女儿,然后他自己在洛杉矶看到美国招募员。但他后来改变了主意,认为奇勋的牺牲能传递更有力的信息。

这个修改是致命的。原始结局是一个西西弗斯式的结局:个体胜利了,但系统仍在,反抗必须继续。最终结局则是一个纯粹的虚无主义结局:个体失败了,且系统仍在。导演为了追求一种廉价的震撼,牺牲了主角的生命和他整个旅程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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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游戏》的主题在三季中经历了灾难性的转变:从第一季精准的社会寓言,退化为第二季混乱的政治模仿,最终在第三季彻底沦为没有出路的虚无主义。

第一季被誉为对韩国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的尖锐评论。它精准地描绘了穷人的生活被简化为富人的娱乐,是对社会不平等的残酷而诚实的反映。

第一季的主题核心是阶级斗争,以及一个终极问题:在极端环境下,人性是否依然存在?奇勋与001号吴一男在季末的最终对决,就是关于「人性本善」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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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游戏》第一季

第二季试图将主题转向「民主」,探讨当金钱介入时,大众是多么容易被操纵,但整季执行平平。

第二季给人的感觉像是第一季的重复,没有推动故事发展。它更像是为第三季做铺垫的第一部分,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季节。这种不完整感源于它试图将一个外部反抗(奇勋在游戏外)和一个内部游戏(新玩家)结合起来,但两者都失败了。

第三季彻底抛弃了第一季的社会批判,转向了纯粹的痛苦和绝望。

第三季的主题是系统不可战胜。美国游戏的出现证实了反抗的无意义。在第三季中,操纵者黄仁昊问了成奇勋一个点题式的问题:你还相信人性吗?奇勋的沉默和最终的死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该剧的主题完成了从「批判系统」到「认同系统」的转变。第一季的观点是:资本主义系统是坏的,但人性是值得相信的。第三季的观点是:系统是不可避免的全球化,而人性是不可信的,奇勋也杀了人。第三季最终认同了第一季中VIP们的观点——人不过是「动物」,观看他们自相残杀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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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质问的是我们为何而活;第三季展示的是我们不值得活。

第二季和第三季的失败,并非偶然的创意枯竭,而是一系列灾难性叙事选择和逻辑背叛的必然结果。

第二季最大的反转是,操纵者黄仁昊伪装成了新的001号玩家。第一季中吴一男是001号的揭露具有巨大的哲学意义——「造物主」混入他的造物中。但第二季的复刻只是一个纯粹的阴谋,黄仁昊为了接近并精神摧毁奇勋,这极大地稀释了第一季反转的独特性和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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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设定暴露了编剧的黔驴技穷。他们试图复刻第一季的震撼,却只懂复制第一季的形式。这是一种典型的榨取IP的行为。

贯穿三季的侦探黄俊昊副线,在第三季迎来了零回报的结局。

在第二季和第三季中,他仿佛在扮演探险家朵拉,花了整整两季才找到那个岛,而当他到达时,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他与哥哥黄仁昊的最终对峙极其反高潮:俊昊无法开枪,仁昊带着婴儿径直离开。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结局。

黄俊昊副线的彻底失败,象征着该剧对正义和真相的叙事背叛。这条线代表了外部世界的正义和揭露真相的希望。它的失败在主题上是「反动」的。它告诉观众:试图从外部揭露或摧毁系统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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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俊昊在三季中的作用,就像一个永远无法加载完成的进度条,它消耗了观众的耐心,却毫无意义。

《鱿鱼游戏》第一季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它是一个被关在瓶子里的闪电——一个打磨了十年的原创概念。而后续的失败,则是一个关于全球化IP开发的现代寓言。

第一季本该就是结局。黄东赫本人也曾表示他从未想过要拍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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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游戏》第一季

最终,《鱿鱼游戏》系列的失败,成为了它自己第一季所批判的那个「系统」的一部分。

第一季的主题是批判资本主义系统如何为了娱乐和利润而剥削、压榨和商品化人类的生命。而第一季的巨大成功,为Netflix带来了巨大利润。这种巨大的商业成功迫使创作者和平台必须榨取这个IP,生产出更多的内容商品。

最终,《鱿鱼游戏》成为了它自己的寓言:一个关于剥削的完美故事,最终被剥削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