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100场!7年!

张信哲的“未来式”世界巡回演唱会已经走过7年,在这个十月刚正式突破100场。这个里程碑式成就,远不只是一个数字,更是他个人艺术生命力、市场号召力以及华语流行音乐情怀价值的集中体现。接下来他还将在北美完成剩下两场,并登陆欧洲、澳洲等地区的多个城市,继续谱写他跨越时代和国际影响力的乐坛神话。

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张信哲在“未来式”世界巡回演唱会上,每一场迎来的都是观众对“情歌王子”的热烈回应,每一首都是大合唱的保证。

“未来式”从1.0、2.0、到终极版再升级到海外巡回,每一场迎来的都是观众对“情歌王子”张信哲的热烈回应,每一首都是大合唱的保证。当数万人齐声合唱那些熟悉的情歌时,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娱乐活动,成为一种集体的情感宣泄和文化仪式。人们在他的歌声中寻找共鸣,缅怀过去,并获得情感上的疗愈。

情歌是观众认识张信哲的起点,不管是那首让他一炮而红的《爱如潮水》,还是耳熟能详后却越唱越新的《爱就一个字》和《过火》,阿哲(张信哲昵称)的歌迷群体覆盖了70后、80后乃至90后,他用自己的情歌打动着每位听众、慰藉着每一颗在情感里“痛且快乐”的心灵,就如同歌迷那句“他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时代的回忆,只要他站在台上,不管怎么唱,都行。”

在被短视频和流量明星席卷的浮躁现代,张信哲用稳定并耀眼的成就再次证明了一个定律:扎实的唱功、优秀的作品和良好的个人口碑,依然能构建起强大的市场壁垒。他不需要制造热点,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热点”,这同样也为行业提供了一个不依赖短期流量、追求长期价值的典范。

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张信哲希望自己每次站在台上都尽量是最好的状态。

7年100场成绩实属不易。在这位实打实的“劳模”看来,张信哲对于演唱会从不求多,不会强求开多少场,一定要破什么纪录,“我希望我每次站在台上都尽量是最好的状态,频次上,我顶多接受连续(每周)开两场,这是我的极限,我不希望消耗在数量上,更多是要对观众负责,给他们最好的呈现。”

将经典唱一辈子,躺在情歌王子的“功劳簿”上睡觉,更绝对不是张信哲的风格。过去三十多年,华语乐坛经历了兴盛与起伏,演艺市场规则在变,新科技提供了大量新玩法,唱片业衰落和数字时代兴起,各类型的歌手层出不穷,尽管张信哲早已经过了需要证明自己的阶段,但他依旧在坚持用一次又一次的新尝试,用持续的自我更新,不断努力探索拓展自己的音乐生命,他说他真想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张信哲,于是,《属于》新专辑在今年8月发布,新的曲风、新的创作确实做到让歌迷耳目一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折腾,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满意,他摇摇头笑着说,“永远不可能做到100%满意的,并且严格来说,在音乐上我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以做探索和尝试,我是白羊座,音乐对于我来说永远有吸引力,只要有一点吸引力我就会全心投入,往前冲,我的个性不是这边沾一点,那边沾一点,我要做的就是给出全部,在音乐上我还有想表达的,我就会继续挖掘、探索。”

情歌从来不是舒适区

“大家能通过新专辑思考一些人生问题,就足矣”

在当下的华语乐坛中,张信哲完全能支撑起“传奇”二字的份量——自1989年发行第一张专辑《说谎》至今,被誉为“顶级情绪工程师”的张信哲,已经陪伴歌迷走过了将近36年的时间。人们提起他的经典歌曲,仍是如数家珍:《爱如潮水》《过火》《信仰》……但张信哲从没有让自己活在过往的那些辉煌中,一心沉浸在音乐上的他,依然保持着每三到四年发行一张新专辑的平稳步调,比如今年8月发行的新专辑《属于》,就是他创作很久,反复筹备的最新作品。除了音乐类的综艺,张信哲很少参加娱乐节目,也很少被卷入舆论中心,如同歌迷所说,张信哲做人做事,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清澈不染杂质。

《属于》由张信哲、罗宇轩担任制作人,这是张信哲继音乐专辑《就懂了》之后,时隔四年再度推出的音乐专辑。12首歌曲风格迥异,从流行、抒情古典、摇滚、New Age、City Pop到硬派Band Sound,张信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各种风格的歌曲在延续他独特音乐气质的同时,也展现了更丰富的探索性和哲学思考。专辑中很多作品并没有局限于他最擅长的“哲式情歌”情歌领域,其中不乏很多作品如《为靠近而远离》《共犯》《结了》《这世的名字》等,不但探讨了人生和自我,引导听众释放情绪、重新认识并接纳自己,还深入探索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情感连接等更广泛的人际情感状态,赋予了音乐更深层的人文关怀,也同样引发了听众的深度共鸣,被很多乐迷评价为“最不一样的张信哲”。可以说,这张专辑也是张信哲音乐生涯中一次重要的艺术突破,既保持了原有的演唱魅力,又拓展了音乐表达的边界。

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专辑《属于》封面和内页的星空意象将音乐、人与宇宙的概念浪漫地联结在一起。

对于这次转变,张信哲说自己“一直在谋划”。“情歌从来不是我的舒适区,尤其以现在来说,第一是我年纪到了,不是说年纪大了不适合唱情歌,而是我现在有了人生阅历,相对来说更有说服力做这些事情。以一位歌者来说,之前在唱片公司的包装下,让我履行以情歌为主的概念,我的做法就是尽全力把感情这件事讲好,在过去的专辑里我已经(对感情)做了很清楚的陈述,那么到了人生另一个阶段,我应该给大家陈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东西。”张信哲告诉新京报记者,他希望这次尝试不给出任何标准答案,他将问题抛出来,让听众自己去感受,“没有答案也没有关系,大家能一起通过这张新专辑思考一些人生问题,就足矣。”

是时候做转变

“每做一个决定,面对的大部分都是质疑和否定”

也许是因为轻柔的音色和满身书生气,张信哲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不疾不徐、得体地做着每一件事。“叛逆”和“自我”这些词语,似乎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聊到这个话题时,他笑着说,自己有过许多叛逆的举动,尤其是内心对创新的渴望,从出道到现在,这种“需求”其实每年都在变得更强烈。

1992年,张信哲服完兵役回到唱片公司后,演唱了《有一点动心》《爱如潮水》等大热曲目后,他的歌唱事业开始全面爆发,成了名副其实的“情歌王子”,也奠定了他“哲式情歌”的个人风格。但张信哲不久后发现自己和这个身份有些脱节,也打算寻求新的音乐突破,成立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潮水音乐”。直到今天,他说这大概就是一次“叛逆”,他想拿到自主权,探索歌手张信哲的更多可能性。

近几年,张信哲的巡回演唱会场场爆满,同时在《我是歌手第四季》《声生不息宝岛季》等综艺节目中,不仅能看到他稳定的表演水准以及和新生代的互动合作,那些一再突破音乐边际的表现力更是给观众留下无数精彩瞬间,收获了更加旺盛的人气,从这些业内成绩来看,张信哲这一路走得很顺。

在张信哲看来,结果的“顺”和过程的“逆”往往相伴而生,他也有很多“消沉时刻”,“很多时候,大家看到的是艺人在台上的结果,但过程以及我们面对的各种问题很难说得清楚,就算说了也不一定能让大家感同身受。其实,我踏出每一步,或是每做一个决定,面对的大部分都是质疑和否定。比如演唱会,在最初,一些主办方就是希望张信哲出来唱怀旧的情歌,不用太大的制作,中规中矩地将《爱如潮水》唱出来就好。但纯粹的情怀消费不是我想做的,我希望做一些真正能传递我的音乐想法、音乐价值的演唱会,在这些不同的观点上我们拉锯了很久,甚至最初有很多主办方是抵触的,因为他们觉得不安全,大家分明可以选择更轻松、更稳定的方式,因此我必须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与他们沟通,甚至做一些妥协,比如自己投资等等。”张信哲终于舒缓了一下紧皱着的眉头,“当然,这些转变和创意现在看来挺成功的,只不过在一开始,你会面对很多质疑和否定,甚至有演出商就直接退出了,我很理解。不过,我认为只要时机成熟,就是时候做一个转变。”

追求永远不会有满意的时候

“如果登台没有了紧张感,那应该就是我要退休的时候了”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既然爱了,就无怨无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当古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千古感叹,转译成现代“爱如潮水”般的歌词,用最朴素的字,击中你最柔软的心后,再与张信哲清澈而富有情感的嗓音结合时,便产生了奇妙的弗洛蒙化学反应,成为弦犹在耳的情歌经典。

很难细数张信哲的歌,对华人情感世界造成的“震级”有多大。在情歌盛行的过去黄金年代,大家对于爱情的热烈、忠贞、遗憾等,总需要一个容器装载,在情感漩涡中挣扎的人们需要情绪的出口,需要一种声音把他们的热切迷恋和为爱心碎唱出来,张信哲的顶级歌声就这样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歌迷,他的经典传遍大街小巷,这些抚慰世人的时代金曲至今余音绕梁。听到情深处,早已沉浸在爱情特有的“意难平”中难以自拔时,才明白他在《信仰》中所唱“爱是一种信仰”真真不假。

在很多歌迷的心目中,张信哲在歌坛的核心优势称得上是独一无二:深情忧郁的歌词像说话一样自然流淌,水晶般的音色中又带有一种温暖的磁性,天生就为歌曲平添几许戏剧感。听他的歌时,你感觉他是在对你一个人娓娓道来讲故事,而不是在“表演唱歌”。他在乐坛上的长盛不衰更是证明了,在流行音乐的世界里,“打动人心”远比“炫技”更重要。

但作为早已不需要证明自己地位的“老派歌手”,张信哲却表示,不论是怎样的舞台,登上去的那一刻,他都会紧张。不过这份紧张感,正是他非常乐于见到,也非常珍视的感觉,“如果有一天登台没有了这种紧张感,那应该就是我要退休的时候了,当你对音乐这件事没有热情了,你才不会有紧张感,如果你还对这个事业有很多想法和热情的话,你就会要求自己用最好的状态站上舞台。”

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老派歌手”张信哲表示,不论是怎样的舞台,登上去的那一刻,他都会紧张。

在张信哲看来,自己对事业的追求永远不会停止,因为永远不会有满意的时候。“现在我们经常讨论人工智能,但音乐创作毕竟还是一个人性的工作,这些东西是建立在情感上面,加上创作时间的限制,基本上很难达到100%预期的效果。各种限制加起来,在一定时间内,你能尽力做到了你认为最好的一个地步,光是这个都很难达到,所以你说怎么可能停止去追求呢?”

期待乐坛中坚力量扛大旗

“要不光是我们这些老歌手多无聊啊。我也很享受与他们合作”

张艾嘉、潘越云、李宗盛……三十年前,在初入歌坛的张信哲看来,这些都是响当当的“大前辈”。而当时,他只是一个因为参加校园比赛,误打误撞闯入歌坛的新人而已。通过面试后,张信哲签约了滚石唱片的子公司巨石音乐,正式踏入歌坛。到现在回忆起那段日子,他说自己对于音乐能够有持续的热情,对于这个工作愿意这么投入,很大程度上,是拜当时身边那些充满傻气和干劲的滚石人所赐。“譬如我前三张专辑的制作人,全部都是当时最好的,从一开始的林隆璇、齐秦、李宗盛,到小虫、黄韵玲……大概一年的时间,我必须接受这么多不同的制作人的训练和要求,然后唱出他们要的东西。但,这些训练让我进步很大。”

前辈们代代相传的关照和携手努力的精神,时刻感染着张信哲,将心比心的他,也成了一座不吝提携后辈的“灯塔”。在竞争激烈的演艺圈中,张信哲始终保持着难得的温和与谦逊,他从不以资历自居,反而常常在公开场合给予年轻歌手鼓励和肯定。新专辑中有他和薛之谦共同创作的歌曲,节目中他和李宇春同台搭档真诚互动,活动中他毫不吝啬表达对周深的欣赏,称对方为华语乐坛的中坚力量。“他们是崭新的,是有潜力的,当然需要这些华语乐坛的中坚力量可以扛过大旗,要不光是我们这些老歌手多无聊啊?”张信哲说,他一直期待看到新的乐坛面孔,听到新的歌声,“我们那个年代相对来讲是比较单一的类型,现在反而是一个推动各类型音乐发展的好的时机,新一代的听众听歌范围很广,有很多不同的喜好,整个华语音乐就有更多可能性,我们希望为下一代新的音乐人打基础、做支撑,如果我能帮到什么,就会尽力去做。”

去年,在《有歌2024》的节目中,张信哲与李宇春合作演绎了《不要对他说》《下个路口见》等曲目,李宇春笑着说自己“追星成功”,“因为从小就是听张信哲歌长大的”。张信哲也感动于这些后辈对他的认可:“我觉得可以用惺惺相惜形容吧,如果他们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小就听我的作品(笑)。新一辈的音乐人都很谦虚,他们有很多好作品,也有很多精彩的表现,我非常享受与他们的合作模式。说实话,歌手是一份很孤单的工作,在台上就你一个人面对所有人。如果能跟他们合作,会在精神上给彼此一种支持,那种心情是不一样的,我非常愿意,也很享受与他们合作。”

【对话】

我的个性是不回望太多,尽力往前冲

新京报:有评价说“张信哲一出场就是‘稳’,只要他一开口就能把人带到情歌世界”,但现在你迎来了全新的转型,对于观众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喜欢你转型这件事,你会有焦虑吗?

张信哲:肯定会有焦虑,但我不希望被这些情绪影响。对于想做的事情,我的个性是不回望太多,尽力往前冲,并且我一直认为要给自己试错的机会。随着年纪跟阅历的增长,你会具备更多经验做筛选,有更多机会尝试。我对外界的反馈会有焦虑感,但这不会阻拦我想做这件事。

新京报:你说不愿回望,但不可否认的是,像“情歌王子”的标签可能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你如何看待这个标签?

张信哲:一位歌手能在公众心中留下一个很清晰的定位是很难的,不是说你有几首成名曲就能达到。我非常感恩,在我年轻时就有了这样的定位。但当然,它对我来说也会有些阻碍,那是一种既定性的束缚。任何事情都是两面的,我一直在克服或是努力在打破,可以说这是我一生都要面对的课题。不过,越到现在我越认为不能说打破它,而是更好地跟它相处,尽量不让我已有的标签阻碍我做其他尝试。

新京报:关于经典作品,很多人说别人是一首歌吃一辈子,但你可以吃一辈子的歌有太多,总追求创新的你如何平衡过去作品与现代表达?

张信哲:我从不会否定过去的东西,那是我音乐生涯的某一阶段留下来的作品。我已经过了那种什么歌我都唱的阶段,所以现在的我更看重整体艺术展的成色,比如这次演唱会我想呈现什么,就以此来选适合的歌,很幸运的是,我有足够多的歌供我选择,我也能给每场演唱会打造不一样的主题。事实上,我认为让观众看到新鲜感,是对观众负责的体现。

新京报:你的唱功之好是大家有目共睹,很多人说有些歌只能张信哲唱,而且能轻松地唱,是这样吗?

张信哲:那不是,你们看起来(我唱时)轻松,但一点都不轻松。我也会累,也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比如那几首特别难唱的歌,我是绝对不会连在一起唱的,因为太耗神了(笑)。

张信哲:我到了“讲述一些爱情之外”的人生阶段|人物

张信哲表示,他对于好音乐的判断标准,最看重的是歌词,然后是旋律和整首歌的制作,这三项永远是最基础的。

新京报:你的歌有很大的共情能力,大家反复地听,每次总能听到心里,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份“魔力”?

张信哲:我觉得歌词很重要,第一是怎么读懂歌词,听进去的人他肯定了解这个歌要说什么。在这基础上,我再思考这首歌的画外音是什么,我能不能用歌声把主要故事之外的东西演绎出来。很多人觉得我唱歌没什么技巧,其实是我在用我的技巧将这首歌的故事说得自然,有说服力。我觉得唱歌就是为讲故事服务,这是我自己的理解。

新京报:现在网友已经把你下一场巡演的主题想好了,就叫“属于我们的故事”,这一场离乐迷们会很远吗?

张信哲:事实上,未来式巡演在亚洲地区我认为已经淋漓尽致了,接下来重点是海外巡演,将华语音乐带出去,让整个“未来式”有一个完美收官。我从来不求量,国内巡演确实也需要消停一下。等“未来式”全部结束后我再来研究一个新的演唱会,那时候大概不会1.0、2.0了,我认为一直重复很无聊,希望带给观众更多新东西。

新京报:作为乐坛常青树的你,认为好音乐的特质是什么?

张信哲:这个时代太快速了,对这个问题很难有大家都满意的标准答案,我觉得现在已经是全民乐评的时代,我只能说我自己对好音乐的理解。以华语流行乐来说,我还是最看重歌词,再来就是旋律和整首歌的制作,这三项永远是最基础的。

艺人团队供图

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