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2》:甜蜜的止痛剂

《疯狂动物城2》:甜蜜的止痛剂

《疯狂动物城2》:甜蜜的止痛剂

我不想从这部电影中总结什么隐喻和影射,尽管有些蛛丝马迹,但如果我们非要从一部合家欢动画电影中找点什么主义、政治、族群、身份、阶级、压迫……反倒有些缘木求鱼。

相对第一部,续作也许“平庸”了一些,叙事基本复刻迪士尼的经典套路,几乎从开始就猜到结局,后半程猞猁的反转也属于好莱坞常用模式。但在讲故事的方法几乎穷尽的当下,我们是否有必要为了新而新,在兔子朱迪已经非常可爱阳光的时刻,还需要她完成怎样飞跃式的成长?所谓“套路得人心”的另一面,是用时间和经验沉淀的美好,我们在追求深刻、进步、创新的时候是否要全盘抛弃这些套路。

即便是《疯狂动物城》第一部,很多人从食肉动物食草动物的对立融合,联想出种族之间的偏见,通过引发恐惧制造矛盾,实现群体“净化”的时候也满足统治者(羊市长)权力。最终兔子朱迪和狐狸尼克,这对食草食肉动物的代表揭露了阴谋,弥合了动物城的裂痕。但食草与食肉动物的分歧,能影射现实中的族群吗?我表示怀疑,影片中的食肉动物数量更少,但位居生态位的上层(正市长是狮子,副市长是绵羊),食草动物数量占90%,但却活在某种生物根源(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的隐忧中。食肉动物能代表少数族裔或其他边缘群体吗,显然不符合现实,同样食草动物的温顺与懵懂无法代表白人或MAGA,庄山贝的影评指出,羊市长可以“理解为对特朗普式民粹主义修辞的预警”,甚至在2016年美国“觉醒”潮流中,有批评兔子朱迪以警察身份拯救动物城,“复制了「白人救世主」和「蓝命贵」(警察的命也是命)的逻辑,即依然依赖建制派强力部门来解决系统性问题,而非赋予被压迫者自身反抗的能动性。”

正是这种声音,让我感受到“觉醒”与“反觉醒”角力中的荒唐之处,急于用作品中的虚构来代入现实。“正确”压倒一切后,电影本身的好坏被抛在一边,买椟还珠。

就像在族裔问题下,《逃出绝命镇》是一部优秀的电影,《棕雪公主》就差强人意,至少我很不喜欢。因为前者遵循了电影的基本规律,在好电影的基础上让我感受到点什么,后者是妄图让我感受到点什么,而放弃了电影的专业操守。

我用同样的标准来评价两部《疯狂动物城》。叙事的流畅、视听的冲击力先行,笑料够开心、追击够紧张、逻辑够通顺、节奏够舒畅,先做到这些吧,先娱乐吧。娱乐电影不娱乐,非要上价值搞教育意义,好为人师当爹上瘾还要写阅读理解总结中心思想,还不如小学语文呢。

满足以上基本要素,再谈影片中谈到的偏见与分歧。第一部中的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第二部中的哺乳动物和爬行动物,观者也不必急着代入,非要把自己归类成某种动物。影片承认差异、破除偏见,这难道不是更符合“中心思想”嘛,食肉食草哺乳爬行,哪类动物都没有原罪,只有被制造出来的歧视与压迫。

动物城也不是白左式的乌托邦,更不是强化了觉醒运动后的身份政治。影片刻意模糊了现实影射,反倒让人更容易想到,自己可能是被误会的食肉动物,也可能是裹在群众里大声疾呼的食草动物,可能是因不了解而恐惧的哺乳动物,也可能是被驱逐和污名化的爬行动物。

极端的左右两派都忙着贴标签,只有朱迪和尼克一次又一次拯救了动物城。这种拯救不仅是英雄主义式的,更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弥合。第一部中,朱迪积极阳光却随身带着防狐喷雾,她与尼克从陌生到合作、再从误解到互信,把食草与食肉两种身份搁置,而且,警察的身份也象征着规则,只要权力能得到适当约束和限制,就能实现普遍意义上的良好秩序。第二部里,朱迪和尼克有更多的暧昧,友情与爱意难以琢磨,你可以解读为影片通过这种朦胧的CP感来吸引观众,但这种准亲密关系,也许为人们找到一些解药,不必遵循保守主义对形式的执着,也不必陷入解构主义对关系的消解,消除误会才能纠偏。尽管现实中的反派不会像猞猁家族那么明显,尽管现实里的和解不会像找一张专利证书就能迎刃而解,但至少电影给了我们一个方向:就是别太执着于一个方向,爱人吧,哪管食草食肉哺乳爬行。

写到这里,我也陷入了自己反对的那些隐喻解读,就不多嘴了。电影里打动我的细节,是朱迪和尼克在和解时竹筒倒豆子般的碎碎念,是豹警官打开电脑时复杂的密码和人机验证,是博主狸宝终于亲眼看到蛇穿的长筒袜眼中闪出的光芒。这些具体的幸福感,是我们甜蜜的止痛剂,让心中全是斗争的人们,想想那些可触摸的美好。

《疯狂动物城2》:甜蜜的止痛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