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剧场上新,胡同味悬疑,滋味有点凶猛?

《树影迷宫》前6集已阅,观感挺不错。

廖凡、尹昉、刘琳、富大龙、马苏,这阵容谁来了都得夸一声王炸。

当然这些年“辜负王炸阵容”的作品也不少,所幸《树影迷宫》不是如此,来,展开讲讲。

一,胡同人生流

颤颤巍巍的老头过来,一声声叫着小冉,要呼巴掌却抬不起来胳膊,哆哆嗦嗦半天,变成挠和抠,很无力、又很雷霆。

老头那泣不成声的“小冉”,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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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冉曦,是冉哥,谁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热热络络几句,纵横街巷来、昂首潇洒去,俨然是大风大浪里的主舵手,在小河沟里都有定千钧之势。

他也是老冉,资深刑警受创之后心魔难愈,缩进小胡同当“大事从来缩缩缩”的老油条。若干年岁月浸满市井智慧,家长里短找狗子、办案子,呜哇呜警笛一鸣,“老油条鸡贼”吓走不规不矩的男男女女。

他唯独不是小冉。

可是,在看着自己长大的叔伯街坊面前,他依然是小冉。

老头子那一声声小冉,所责问的,不仅仅是为公的执法者,也是为私的亲朋故旧、邻家子侄。

这也不是老冉变小冉的辈分变化,这是故事从法理到人情的双轴双核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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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冉带着徒弟吃饭,包子铺老板娘是走失少女的母亲,她把玻璃渣夹在肉馅里给他,破口大骂“还有脸好吃好喝”,那同样不仅仅是对那身制服的愤怒,同样是对邻居老冉的斥责。(而她身边老好人的“老公”,老好人不语处、都是隐藏的人生故事吧?)

老冉为了抓多年前重伤师父的罪犯,时时去那贼秃子老母亲家对面盯梢,数十年心结难解、死死咬着要破案是真的,去对面大爷家蹭口饺子、给大爷带点东西,热乎乎的人间烟火气、暖滋滋的落地生活味,也同样是真的。

胡同并不只是故事的背景板,胡同日子本身,就是酸咸苦辣、善恶是非风味俱全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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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迷宫》中,大时代里的小胡同,小胡同里的生死大案,似乎是并重的两大块,并不彼此吞噬、互相干扰,反而形成了有风格的胡同味悬疑。

见杀戮、见生死、见悲欢离别,见小胡同若干年沧海桑田

当年老冉认识的小龙,如何一夜痛失爱人、变成武疯子,如何满身蚂蚁、被折断于青春年少时,如何成为老冉心中、永远无法被磨灭的血色年轮,如何从可爱聪明的孩子、变成父兄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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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呆头鹅新人,如今满脸老人斑,茕茕孑立,一身“痴”风骨、一把“直”肝胆,做事不再毛手毛脚愣头青,但风霜两鬓、斑驳满脸后,依旧是昭昭少年赤子心。

当年一见面就互怼的两个公安大,再相见似乎一笑泯恩仇,不再剑拔弩张、年少气盛,满是人到中年的圆滑客气,但一起一落两端,依旧不是同路人。

当年苦主,又怎样在怨恨和自责自弃中,凌迟自己、麻痹自己,慢慢接受、慢慢遗忘,甚至放弃了追踪十八年无果的下文。

当年办法一箩筐的老冉,面对着“小狮子狗要被打死”的杀毒软件,一脸被时代抛弃的暮年茫然,又沧桑,又呆萌。

如果说当年胡同是一种生活流悬疑,那么时隔十八年的今昔对照,则更像一种人生流。

白云苍狗、世事悠悠,其间案件是血色河流,他们努力趟过这血色的河,到达真相的彼岸,两岸青山变白头,人生可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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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熟人小共同体的一体两面

《树影迷宫》中的胡同,很典型的熟人小共同体,既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又有人心炼狱、暗流涌动的另一面。

日常生活的烟火气,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熟人悬疑感,集于一体,有特点、微妙。

故事背景是1994年,胡同拆迁,处在某种巨变的缝隙之中。传统熟人社会,街坊们家家认识,人人爱在道德层面上掺和别人家的八卦。

浸泡尸体的井水,流淌到围观街坊的脚下,似乎就是这种“带着血色和八卦味围观”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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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武疯子她嫂子高声嚷嚷“大家都看看啊,他又杀人了”,比起真正的生命威胁,比起物理意义上的那把刀,她似乎更在意人们心中那把道德评价的刀,“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大家伙都来评评理”。

从前现代到现代的转型,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从熟人社会,走向彼此不相识的契约社会。人和人之间的直接联系被切断,我们走向钢筋混凝土的格子间,依靠种种抽象规则来维持秩序。

这些胡同故事,很热络呈现了生活味儿,像一曲胡同版的田园牧歌,像最后的胡同桃花源。

然而这又仅仅是半面真,另外半面,是熟人社会的圣人式准则和无限窥私之下,暗流涌动的种种被隐藏被压抑的人性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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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嘴子们嚼舌根,和如今“网络断案死刑起步”一样,都以绝对圣人的言行标准,来苛责别人。

而在这样的生活中,被无数邻居无时无刻监控评价的人,在人前竭力经营一张完美的好好面庞,越压抑、越扭曲,越“变态”、越可怕。

武疯子形容他抱尸体的动作,是跳舞。

他将“拖行尸体”舞蹈化的认知,让人头皮发麻。

但比起这种病态认知,更可怕的是清醒的人性变态、假面的沉沦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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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路上的母亲,不巧遇到孩子,慌不择路躲着孩子,而再相见就已经是尸体被泡在井里。

所以后来她逃避一样自顾自熨着孩子校服,说你们去游戏厅找找,自欺欺人拿熨斗砸人,不允许丈夫去认尸。

所以她宁可在家开煤气自杀,也不愿意面对“孩子已成尸体”的结局。

理发店的二勇哥,居然天天给媳妇下安眠药,居然就在睡着的媳妇身边整婚外情。他媳妇当真不知道吗?她和冉曦那番话才是真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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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有个体的道德败坏,也有某种整体的保守压抑

比如老冉不理解妻子经营成人用品的正当生意,他觉得那很下三滥,他秉持着当时的保守压抑封闭的看法。

他和成人用品店老板,有一番“这些导致犯罪还是阻止犯罪”的争论,真实情况不是如此简单的单一元素论。

整体环境观念,个体选择取舍,共同铸造那些血色的一念之间。

而剧作同时触及这两笔,这就是在命案之下深挖的锐利吧?

很值得说的点,还在于,剧作展示了人们爱八卦、爱窥私、碎嘴子长舌满天飞的那一面,但并没有将这种桃色窥探的目光,当成故事的主轴基色。

故事真正的地基格调,不是桃色,而是悲悯。

对二勇媳妇的悲剧,对武疯子当年的悲剧,对黄慧母女的悲剧,冉曦和赵赶鹅,每一次神情都唏嘘不忍,一个风霜看尽、如饮风雪,不言悲但时时唏嘘;一个青涩懵懂、如一汪碧湖,震惊不解中是深深的同情。

这不是猎奇猎艳的故事会,而是有人文关怀基调的人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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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落地悬疑的枝叶感

总感觉廖凡是真想教会我怎么做笔录。看冉曦撕了几次赵赶鹅的笔录,我有我和赵赶鹅一样学会了做笔录的错觉。

剧作当然不可能传授一个行业的所有技能,这不现实,但可以传达出清晰有颗粒度的“技能感”。

不是虚妄的金手指姿态,而是在逻辑细节中,一笔笔画出明确箭头、画出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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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曦和赵赶鹅,这俩,都不是拉风神探路数,没有什么“真乃神人也”的奇幻式推理光环。

一个忙着找狗、忙着处理垃圾,当着有点小气魄的冉哥、也干着片儿警鸡零狗碎的活。

一个愣头愣脑,上班没几天就喜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得罪所有人”成就(bushi)

都没有超级英雄超级智力的光环,冉曦在三教九流里如鱼得水,隐隐有几分地头蛇的大哥气质,大隐隐于胡同,大藏藏于做缩头乌龟

赵赶鹅初入职场,方式方法过于直接青涩,磕磕绊绊犹犹豫豫没敢讲“我当然见过被害女孩”,他的赤子之心,他的大智若“二愣子”,都被包裹在过刚易折的外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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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壳,很快被师父冉曦、局长和伙伴们拆下。

饭堂里,一群人围拢过来和赵赶鹅坐在一起,属实有点暖。

刑侦剧大案要案的故事,情感天平天然倾斜向苦主,那毕竟是他们的生离死别,侦破者更多只是“唏嘘路过他们的全世界”。

而《树影迷宫》南槐树派出所的他们,都不是别人故事里的他者客体,都有着强烈的人生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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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师父冉曦,帮徒弟赵赶鹅破掉了他青涩坚硬不拐弯的壳,那么徒弟赵赶鹅,则是以自己的一腔热血、满怀丹心,把师父从“躲”着的乌龟壳,拽回呼啸奔涌的大道,这其实是一种双向的温度。

冉曦见师父,帮老头子挠痒痒之后,硬汉背身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所有的不忍、难过、痛苦,一个字一句话也没说,但很动人。

“从来都是案子动人”,从冉曦的师父说到冉曦,说到冉曦的徒弟,使命感这么崇高缥缈的母题,整得落地、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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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有主题的参天大树,还有细节的枝枝叶叶,摇曳在胡同夏天,有自然的生活感、生长感。

不是歌颂体的英雄大仰角,人均瑕疵皮,人均有小胡同的温度。

一个又一个绿荫如斯的夏天过去,恍然已经十六年,恍然白头流离于人间,依旧守着“那一起”。

迷雾剧场上新,胡同味悬疑,滋味有点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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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结语

饮食男女不规不矩多少事,街坊邻里藏着多少秘密,人的里子和面子多么不一样,《树影迷宫》好就好在,揭穿这内外两面,但不停留在展示“唉呀妈呀老乱了”的桃色表象,而深入讲了熟人社会对人的异化,讲了小胡同共同体温情和压抑的一体两面。

但人心之恶,从来不是绝对主调,对抗恶,才是。

十八年今昔对比,过早老迈的老赵,带着病重的师父走进自己的地下室,满屋素材、一身萧瑟,当年愣头青,在悬而未决的悬案中,像一个守着人间破烂良心的孤勇者。

师徒二人,像是灯红酒绿大雾弥漫中,走向朝阳的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