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生》中装着曹小军的箱子《沉默的真相》中装着江阳的箱子
作者 / 乔苗儿
《命悬一生》看了6集了,发现黄轩演的“倪向东”是个冒牌货,他真名叫“徐庆利”;
吴细妹盲婚哑嫁的婚礼现场直接给“中式恐怖”上强度,悬念已经不是要出事了,而是到底要出多大事……
一具箱中尸首拉开帷幕,倪向东、吴细妹、曹小军三个灵魂的谎言编织成一张真相的蛛网,也牵引出一场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每个人都试图在其中抓住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根丝线。
到了观众这里,听到的证词真假掺半,眼见的人也是假的,主打一个“看谁都有罪,全是嫌疑人”。
目前该剧的爱奇艺热度直冲8000,有网友用“初看狼人杀,再看修罗场”概括观感,为“麻绳专挑细处断”的苦命人扼腕,进而追问人性之恶滋生的原因;还有观众用女性“悲惨世界”形容吴细妹的境遇,反思畸形婚俗给女性身心带来的创伤。连读过原著的观众也来送上观剧指南:放空沉浸,会完全被人物命运的起伏带着走,非常刺激,也很揪心。
看吧,《命悬一生》能留住观众的并非巧合、奇情或感官刺激,而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仍能在生而为人的软肋上,捅出“情理之外”的,难以言说的秘辛。
在未被揭开的真相里,真假倪向东如何完成身份的互换?是什么让这群盘桓在生存边缘的年轻人认为,只要杀掉知情者就能一了百了,只要用谎言就能掩盖铁证?
木箱藏的不止是尸体,还有一段横跨十余年,充满背叛和救赎的往事。围绕生存展开的人性博弈,才刚开始。
悬念裹挟中的命运轨迹
《命悬一生》是相当成熟的类型化悬疑开局:一边是倪向东受兄弟曹小军之托,三更半夜把一口木箱送到荒山野岭;一边是曹小军楼下邻居在堵塞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只人耳朵……
双线并轨,警察顺理成章锁定曹小军之妻吴细妹,出警的孟朝通过孩子的画发现家庭成员关系不简单,也意识到吴细妹脱口而出的车牌号、孩子的血型等均透着反常。
极度符合事理逻辑、不把观众当傻子的缜密丝滑令《命悬一生》的初印象极佳。紧接着,木星藏尸、荒野焦尸、街头横尸像连珠炮,每一案都引出新人、带出前史。
到前6集结束,至少已经5条人命,徐庆利、吴细妹、倪向东、曹小军“全员恶人”,时间线上相隔十余年,地域上横跨南北方,人均“案底脸”的人物关系网已经浮出水面。
《命悬一线》的悬念感并不源于“埋钩子”,而是“挖陷阱”。它打破线性叙事,用吴细妹的视角大量进行闪回和插叙,有目的地将警察和观众引向“预制的真相”。
《命悬一生》用前四集篇幅建立起“罗生门”,随着徐庆利前史的展开,新维度上的悬疑网又将展开:李代桃僵后,心中有鬼的吴细妹和曹小军如何面对“死而复生”的“倪向东”?真正的徐庆利还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吴细妹和曹小军又为什么急于除掉假倪向东(徐庆利),除了骗保救子是否还有隐情?
诚然,以上种种猜测无外乎是作为观众的好奇,同时也无比笃定地坚信,往后走的《命悬一生》,动人的绝不止“悬”,而是“命”。
生存底线上的人性追问
《命悬一生》前六集的高能,表面上是信息的过载,本质上在不断下探极限生存困境中人性的底线。
顺着镜头进入吴细妹的回忆,就不难发现她的说辞是巨大的“罗生门”。
她讲自己童年悲苦遭遇,被抛弃、寄人篱下,未成年时为给表哥换彩礼,被迫嫁给老鳏夫郭阿弟,被家暴、蹂躏,终于在被迫接受丈夫让表弟“借种生子”的安排后,举起杀夫的柴刀。
现实时空里,盲婚哑嫁、换亲乃至配阴婚等畸形婚俗曾一度成为套牢女性命运的枷锁,也是导致如吴细妹这样的女性最终选择以暴制暴的诱因之一。她从受害者堕落为加害者,境遇要难到彻骨、难到突破底线,她的“反杀”才是有灰度的,值得我们去关注背后结构性困境,而非止步于同情或者谴责。
本剧的原著和编剧陆春吾在看片会上提到的一个创作理念,也是这种现实关切的理性投射:不止关注从平原向山顶攀登的人,也要看到从谷底爬到平原上的人。困境的深度,直接影响“攀爬”的距离。
另外一条线上,“假倪向东”的身份暴露,徐庆利的前史铺陈——一个脱不下“孔乙己长衫”的,自尊又软弱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网友管他叫“伥鬼男友”。他倾心于田宝珍,想象个男人那样做心爱女人的“托举者”,给她带书,教她古文。
两人真的逃离乡村进城后,徐庆利又对田宝珍超强适应能力和进步进行有形无形的打压,以此维系自身的体面,这也为他后续一错再错埋下伏笔,套用古希腊悲剧,徐庆利属于性格悲剧序列。
《命悬一生》的意味也正在于此。在目前的剧情进度中,套娃式的案件仍在侦办。顺着镜头望向案件中的众人,吴细妹、倪向东、曹小军、徐庆利无一不曾身陷“你死我活”的生存危机,在求生路上,却也人人手上染血。
“命悬一生”的剧名看到此时格外点题,一条线的两头,吊着活着和善恶之辨。在道德困境维度,不同人的命运就像剪线拆除的定时炸弹,考验每个人的选择。只不过暂未涉及法律正式的审判,每个人的“谎言”成为为自己辩护、伪装自身弱点的矫饰,因而更能触碰到复杂敏感的人性。
悬疑外壳下的正邪思辨
《命悬一生》里的众生相,来自最容易忽略的社会底层,也是应被倾注更多关照的弱势群体。他们不掌握资源,缺乏托举,有颗想过好日子的心,但受制于个人局限,跌跌撞撞走歪了路。
就像吴细妹说的,过日子就像小孩搓汤圆,哪有什么黑的白的,最后都成了灰扑扑的。
创作者用影像的隐喻予以这一群体有温度的关切。
比如吴细妹的衣着打扮,在她和郭阿弟的婚姻里,动辄凌辱打骂令她疲惫绝望,但即便如此,红色的塑料拖鞋也诉说着年轻女孩对于美丽的渴望和美好生活的追求;逃离郭家后,吴细妹和倪向东、曹小军在一起的日子,出现了全剧目前鲜有的鲜亮色调,她开“甜蜜蜜理发馆”,给自己打扮漂亮,每天清点赚了多少钱,试图在谎言掩盖下找到自己生活的秩序。
然而创作者也有是非立场。这种虚幻的平静和美好生活,是以人命为代价的,首先法理不容;再者随着私欲的膨胀,倪向东、吴细妹和曹小军三人的“小团体”在内里也生嫌隙,以暴制暴、如法炮制解决问题几乎是一种局限认知下的必然。
把视线拉回整个迷雾剧场,“木箱藏尸”的开场不免让人联想到《沉默的真相》中装着江阳遗体的行李箱。只不过《沉默的真相》是“狼箱”,平康三杰用这口箱子去追寻程序正义;而在《命悬一生》中,它封印的是嫉妒、欺骗、暴力的“潘多拉魔盒”,成为测试人性的装置,每个人在它面前的反应,暴露了各自深藏的秘密和欲望。
在这一维度上,《命悬一生》延续了迷雾剧场的气质并走向深化,更广阔的悬疑表意空间,让悬疑有了更丰富的创作维度。
作为社会派悬疑,《命悬一生》做出了创新向的探索,悬念退居次席,人性困境、时代变革和社会症候成为主角,落在具体的人身上,就像开篇出现的箱子,是魔盒还是狼箱,一念之间,善恶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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