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五的荣光与灰烬

2025年初春,电视专题片《反腐为了人民》播出。镜头里,孙少武攥着囚服衣角,反复摩挲着布料上起球的纤维。“面子,都是假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还混着鼻腔里的酸胀。“别人敬的不是我孙少武,是我哥的‘省委书记’。”

2015年秋日,桂花飘香,孙志刚履新贵州省委书记。贵阳的空气里,裹着“新官上任”的躁动。孙少武提着简单的行李,从武汉来到贵阳。

之前,在武汉的那些年,他租用仓库做建材小生意,仓库冬天漏风,夏天返潮。他去建材市场谈合作,老板们跷着二郎腿。有一次,为了催一笔三万块的货款,他在人家办公室蹲了两天。最后,老板把钱甩在桌上,说:“孙老五,钱给你了,以后别再来烦我。”那时,他恨透了“孙老五”这个称呼,觉得这三个字像根刺,扎在脊梁骨上。

可到了贵阳,这根刺突然变成了金簪。他没急着找铺面,先在观山湖新区租了间写字楼,落地窗正对着黔灵山。第一天开门,就有房地产商带着设计师上门:“孙总您这办公室太空旷,我让人免费装,您要欧式还是新中式?”傍晚时分,早年给他冷脸的武汉建材老板,竟打来了电话,语气谄媚:“孙哥,我在贵阳弄了家分公司,下个月开业,您可得来给我剪个彩啊。”

第一次尝到“面子”的甜,是在一场晚宴上。

他本是角落里的陪客,酒过三巡,有人低声说“那是孙书记的弟弟”。话音刚落,整个包厢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原本坐在主位的会长,立刻起身,端着酒杯穿过人群,酒杯举得比孙少武低三寸:“孙总,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得多担待。”那天,他喝了太多茅台。醉眼朦胧中,他看见满桌人围着自己转。他突然觉得,武汉仓库里的霉味、催债时的难堪,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孙老五”的名号,在贵阳政商圈传开了。有人找他要地块,他拨通区里领导的电话“我一个朋友想在贵区投资,你们多指导指导”;隔天,就拿到批文。有人想进政府项目招标名单,他组了个饭局;席间,他不说话,只把酒杯往老板那边推了推,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他从不提“钱”字,却总有人把“心意”送到跟前。送来的不全是现金,有房有地,也有干股。

最让他得意的一笔“交易”,是武汉的那宗土地转让。

有家外地企业想拿贵州的省级重点项目。公司老总托了三层关系,才找到哥哥孙志刚。哥哥看似不经意地提及弟弟在武汉有块地,待转让。

老总眼睛一下亮了。第二天,就直飞武汉。那块地,评估价1800万,最终以5200万成交。签合同那天,孙少武看着银行短信里的数字,觉得像是做梦。可转念一想,这钱不是给他的,是给“孙书记”的。他把钱转到哥哥指定的账户,自己留了50万当“跑腿费”。

他开始沉溺在这种虚假的荣光里。他穿定制西装,袖口绣着“SW”,那是少武的缩写;他开宾利,车牌尾号“555”,取“五”的谐音;他去茶楼喝茶,老板专门给他留着靠窗的位置;泡的是明前龙井,茶点永远是他爱吃的核桃酥。从前,他追着别人要面子,如今,面子追着他跑。

可泡沫终究会破。2023年的那个清晨,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穿着制服的办案人员走了进来。

审讯室里,办案人员铺开了一堆材料。有武汉土地的转让协议,有银行流水,还有商人的证言。这些材料像一张网,把他这些年的“面子”全兜了进来。

他听说哥哥被判了死缓,还要终身监禁。后悔,已经太晚了。他用馒头捏成贵州省委大院的样子,捏好了又碎掉,碎掉了再捏起来。

专题片的镜头渐渐暗下去,孙少武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守着武汉的小仓库,哪怕漏风返潮,至少睡得踏实。”可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就像他靠权力换来的“面子”,风一吹就散了,最后只留下满地灰烬,还有铁窗里无尽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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